我是百花楼的头牌,却因得罪贵人,被扔在乱葬岗等死。
路过的小和尚,将我捡了回去。
我笑他,“小师父既救我,不如还了俗,好叫我以身相许?”
他顿时耳根通红,合掌念佛,声音都发颤,
“小僧只愿渡尽世人,别无他念。”
可后来,他却死在他心心念念的世人手中。
我收敛了他的尸骨,边收边骂,
“笨死了,这世道早就烂透了,人心早就腐坏了,唯独你这个蠢货看不出来。”
“你要救这吃人的世道,那我偏偏就要毁了它。”
后来,宫阙深处多了一位宠冠六宫的妖后。
从此,饿殍遍野,哀声震天,国将不国。
…
埋了小和尚的那天,昔日百花楼的花魁娘子就不知去向。
一顶小轿,摇摇晃晃地将江南费家的三小姐,送进了宫。
我斜倚在软垫上,想起费家父母送我离家时,恭敬又隐隐畏惧的眼神。
萧栖玄亲自给我安排的身份,容不得费家拒绝。
在上费家族谱的时候,费家主小心地问我取什么名。
我想了想,
“就还是唤作夕颜吧。”
暮合朝落,何尝不似这漂零半生。
这是我在百花楼的花名。
刚被卖进去时,我饿得面黄肌瘦。
***随手赐了这名字,嘲讽我如夕颜花般红颜薄命,活不长久。
可我拼了命地想活。
渐渐长开,容色倾城,成了名动一时的花魁娘子。
***讪笑着要为我改名,我却没有应。
如今我蒙恩特旨,免习宫规,一入宫便是嫔位,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。
小宫女送我入宫时,远远望见***中众人拥簇着一华服女子。
小宫女低声羡慕道,
“那是陛下新立的皇后,将军府嫡女。”
又讨好地向我道,
“娘娘您一进宫便是高位,圣眷正浓,将来必也能封妃耀祖。”
我未应声,只静静望着那个锦绣堆就的身影。
我要的,又何止是一点恩宠。
我瞧上的,从来都要亲手拿回来,哪怕是从别人手里夺。
入宫当晚,我便被传去侍寝。
鸾凤承恩轿将我送至当朝天子萧栖玄的面前。
一年未见,他几乎丝毫未变。
他缓步走近,指尖轻挑起我的下巴,声音低沉,
“如今可知后悔了?”
这一刻,我仿佛被凶兽盯上,浑身轻颤。
不由想起一年前种种。
那时,萧栖玄隐瞒身份踏入百花楼,成了我第一个,也是唯一一个恩客。
他懂我怜我,知我敬我。
情浓之时,他曾许诺要赎我出去,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。
可后来我才知晓,他居然是新继位的皇帝。
他亮明了身份,说要一顶小轿把我迎入宫中。
却嗤笑问我,
“你一介风尘,难道还真妄图与朕结为夫妻,母仪天下?”
我看透了他眼里的轻蔑与讥讽。
拒绝了他。
萧栖玄勃然大怒,命人将我绑起虐打。
我浑身鲜血淋漓却不肯低头。
本朝早已摇摇欲坠,战乱四起。
朝廷却仍荒于享乐,赋税日益沉重。
我的爹娘便是被这世道逼死,而我被卖入青楼。
我从未敢期盼什么,活着已是不易。
可刚刚触到的一点希望,竟从头到尾都是骗局。
仅剩的尊严让我脱口讥讽,
“陛下难不成是爱上了我这个人尽可夫的娼女?”
我笑得浪荡,
“您再尊贵,也不过是我的恩客之一,我从未爱过你。”
他身为天子,怎堪如此挑衅?
盛怒之下,他命人将我赤身扔至城外乱葬岗自生自灭。
回忆至此,我迎上萧栖玄审视的目光。
忽而凑近他耳边,轻轻舔过他的耳垂,呵气如兰,
“陛下,臣妾知错了。”
“求陛下…疼臣妾。”